折杨柳
落梅庭榭香,芳草池塘绿。春恨最关情,日过阑干曲。 几时花里闲,看得花枝足。醉后莫思家,借取师师宿。
"暧暧去尘昏灞岸,飞飞轻盖指河梁。云峰衣结千重叶,
烟雨幂横塘,绀色涵清浅。谁把并州快剪刀,剪取吴江半。隐几岸乌巾,细葛含风软。不见柴桑避俗翁,心共孤云远。
一别家山音信杳,百种相思,肠断何时了。燕子不来花又老,一春瘦的腰儿小。薄幸郎君何日到,想自当初,莫要相逢好。好梦欲成还又觉,绿窗但觉莺啼晓。
薄世临流洗耳尘,便归云洞任天真。 一瓢风入犹嫌闹,何况人间万种人。
山白鸟忽鸣,石冷霜欲结。流泉得月光,化为一溪雪。
木叶纷纷下,东南日烟霜。林山相晚暮,天海空青苍。 暝色况复久,秋声亦何长。孤舟兼微月,独夜仍越乡。 寒笛对京口,故人在襄阳。咏思劳今夕,江汉遥相望。
楝花飘砌。蔌蔌清香细。梅雨过,萍风起。情随湘水远,梦绕吴峰翠。琴书倦,鹧鸪唤起南窗睡。 密意无人寄。幽恨凭谁洗。修竹畔,疏帘里。歌余尘拂扇,舞罢风掀袂。人散后,一钩淡月天如水。
舞止干戚,乐停柷敔。歌以送神,神还其所。"
芭蕉不展丁香结,匆匆过了春三。罗衣花下倚娇憨。玉人吹笛,眼底是江南。最是酒阑人散后,疏风拂面微酣。树犹如此我何堪?离亭杨柳,凉月照毵毵。
驱车上东门,遥望郭北墓。白杨何萧萧,松柏夹广路。下有陈死人,杳杳即长暮。潜寐黄泉下,千载永不寤。浩浩阴阳移,年命如朝露。人生忽如寄,寿无金石固。万岁更相迭,贤圣莫能度。服食求神仙,多为药所误。不如饮美酒,被服纨与素。
三日柴门拥不开,阶平庭满白皑皑。今朝蹋作琼瑶迹,为有诗从凤沼来。
廉公失权势,门馆有虚盈。贵贱犹如此,况乃曲池平。高车尘未灭,珠履故馀声。宾阶绿钱满,客位紫苔生。谁当九原上,郁郁望佳城。
李陵没胡沙,苏武还汉家。迢迢五原关,朔雪乱边花。一去隔绝国,思归但长嗟。鸿雁向西北,因书报天涯。
德祐二年二月十九日,予除右丞相兼枢密使,都督诸路军马。时北兵已迫修门外,战、守、迁皆不及施。缙绅、大夫、士萃于左丞相府,莫知计所出。会使辙交驰,北邀当国者相见,众谓予一行为可以纾祸。国事至此,予不得爱身;意北亦尚可以口舌动也。初,奉使往来,无留北者,予更欲一觇北,归而求救国之策。于是辞相印不拜,翌日,以资政殿学士行。初至北营,抗辞慷慨,上下颇惊动,北亦未敢遽轻吾国。不幸吕师孟构恶于前,贾余庆献谄于后,予羁縻不得还,国事遂不可收拾。予自度不得脱,则直前诟虏帅失信,数吕师孟叔侄为逆,但欲求死,不复顾利害。北虽貌敬,实则愤怒,二贵酋名曰“馆伴”,夜则以兵围所寓舍,而予不得归矣。未几,贾余庆等以祈请使诣北。北驱予并往,而不在使者之目。予分当引决,然而隐忍以行。昔人云:“将以有为也”。至京口,得间奔真州,即具以北虚实告东西二阃,约以连兵大举。中兴机会,庶几在此。留二日,维扬帅下逐客之令。不得已,变姓名,诡踪迹,草行露宿,日与北骑相出没于长淮间。穷饿无聊,追购又急,天高地迥,号唿靡及。已而得舟,避渚洲,出北海,然后渡扬子江,入苏州洋,展转四明、天台,以至于永嘉。呜唿!予之及于死者,不知其几矣!诋大酋当死;骂逆贼当死;与贵酋处二十日,争曲直,屡当死;去京口,挟匕首以备不测,几自刭死;经北舰十余里,为巡船所物色,几从鱼腹死;真州逐之城门外,几彷徨死;如扬州,过瓜洲扬子桥,竟使遇哨,无不死;扬州城下,进退不由,殆例送死;坐桂公塘土围中,骑数千过其门,几落贼手死;贾家庄几为巡徼所陵迫死;夜趋高邮,迷失道,几陷死;质明,避哨竹林中,逻者数十骑,几无所逃死;至高邮,制府檄下,几以捕系死;行城子河,出入乱尸中,舟与哨相后先,几邂逅死;至海陵,如高沙,常恐无辜死;道海安、如皋,凡三百里,北与寇往来其间,无日而非可死;至通州,几以不纳死;以小舟涉鲸波出,无可奈何,而死固付之度外矣。呜唿!死生,昼夜事也。死而死矣,而境界危恶,层见错出,非人世所堪。痛定思痛,痛何如哉!予在患难中,间以诗记所遭,今存其本不忍废。道中手自抄录。使北营,留北关外,为一卷;发北关外,历吴门、毗陵,渡瓜洲,复还京口,为一卷;脱京口,趋真州、扬州、高邮、泰州、通州,为一卷;自海道至永嘉、来三山,为一卷。将藏之于家,使来者读之,悲予志焉。呜唿!予之生也幸,而幸生也何为?所求乎为臣,主辱,臣死有余僇;所求乎为子,以父母之遗体行殆,而死有余责。将请罪于君,君不许;请罪于母,母不许;请罪于先人之墓,生无以救国难,死犹为厉鬼以击贼,义也;赖天之灵,宗庙之福,修我戈矛,从王于师,以为前驱,雪九庙之耻,复高祖之业,所谓誓不与贼俱生,所谓鞠躬尽力,死而后已,亦义也。嗟夫!若予者,将无往而不得死所矣。向也使予委骨于草莽,予虽浩然无所愧怍,然微以自文于君亲,君亲其谓予何!诚不自意返吾衣冠,重见日月,使旦夕得正丘首,复何憾哉!复何憾哉!是年夏五,改元景炎,庐陵文天祥自序其诗,名曰《指南录》。